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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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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張華文雖然之前也來過幾次這個京泰華府小區, 但他每次過來都十分低調,與這邊的住戶接觸不多,怎麽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能認出他的身份,甚至還帶著別的住戶一起圍上來, 抓著他要求退房退錢。

小區內的煞氣不知道積攢了多久, 這些住戶是第一批住進來的業主, 此時身上就也被浸染得蒙了一層淡淡的陰煞之氣。

在抓到張華文的那一瞬間, 這些住戶身上的煞氣再一次猛地竄起,促使著他們手上抓著張華文的力道更重,逼得張華文幾乎是猙獰著痛呼出聲!

張華武向來以自家大哥為重, 這一會兒見狀, 也立刻跟了上去,兇煞著一張臉, 動作蠻橫地將那些圍過來的小區住戶一股腦推開。

“草!”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 總之到了最後, 張華文連帶著張華武都一起淪陷在了這些圍攏過來的越來越多的小區住戶手上。

昂貴的西裝被撕扯得皺巴巴的,張華文臉上不知道被誰抓了幾下, 血呼呼的指痕印在上面, 險些就要抓破他的眼球。

“退房!退錢!”

小區住戶的呼聲越來越大,張華文感覺著從臉上、身上各處傳來的痛楚, 心底也升起了一把火。

“都他媽別吵了!”

他對外向來都是一副儒商的作派, 此時被煩到了極致,臉上居然也顯出了幾分陰冷,比起他那個兇相外露的弟弟張華武來說, 竟是更讓人覺得害怕。

仍是群情激奮的小區住戶在對上他的目光的時候, 聲音不由得一窒, 正要繼續圍上去的動作也頓了頓。

張華文見狀, 陰冷的目光稍微和緩了下來,臉上也緩緩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大家暫且稍安勿躁,我也知道小區最近是有些流言影響到了大家的情緒,所以特意請了幾位大師過來重新修正小區的風水問題——”

他這樣說著,右手一伸,就指向了不遠處的容璟與緣空法師等人,循循善誘道:“大家是小區的住戶,我自己也在小區裏有一套房子,要真有什麽問題,我自己也住不安穩不是?”

他不愧是靠著口才賺到自己第一桶金的人物,此時說起話來語言雖然樸實,但無聲無息之間,就將自己與小區住戶們的利益聯系在了一起——

雖然事實也確實如此,小區的業主們要是打定了主意退房,真鬧起來,張華文的損失必然慘重。

他的神色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也變得極為懇切,視線一一和在場的住戶們對上,仿佛嘆息般地勸道:“所以我特地請了幾位大師過來幫我們修整小區的風水問題,這幾位天師都是特殊部門的人,大家信不過我,難道也信不過政府嗎?”

他這話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緣空法師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忍不住微微蹙起。

張華文這話簡直是將整個小區的風水能否好轉與國家的信譽和實力牽連在了一起——

雖然在場的業主不過三四十人,但他們最後要是當真無法徹底解決這個小區中的風水問題,那到時候傳出去,意思可就不那麽好聽了!

緣空法師擡頭看了一眼張華文的表情,見他那雙看似和善的眼睛中藏著的一絲算計,心中頓時了然。

張華文這話就是故意的,至於是為了什麽——

估計就是想借助這些住戶們的輿論壓制,哪怕後面他們無法徹底處理京泰華府這個小區裏的風水問題,也要逼得他們特殊部門後續完全跟進。

再狠一些的,恐怕還會煽動這些住戶,不必刻意說些什麽,只讓他們矛頭對準容璟、對準特殊部門和政府,自己就能將損失轉移出去了。

也真是……算計到了極致。

緣空法師雖是方外之人,但與特殊部門合作這麽久了,所見識過的人與事遠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此時他只看了一眼張華文的行事,就見這人的想法盡皆猜了出來。

不由得擡頭看向了一旁的容璟,緣空法師花白的眉頭輕皺著,眼裏閃過一絲真切的憂慮。

在場的人裏,他們這些特殊部門的天師尋常不會出現於人前,輿論之於他們,也就沒那麽具有沖擊力和破壞性。

但容璟不一樣。

他除卻是天師之外,在娛樂圈中也有著一定的成就。

尤其是他最近才播放結局的那部名叫《誰是第三個人》的電視劇,就算緣空法師向來沈迷於修行之中,也不得不承認,這部劇確實十分火爆,便是寺廟之中,也時不時會聽一些香客談起。

所以相對的,在這部劇裏擔任了最主要最出彩的角色演繹的容璟,此時的熱度也同樣是一點不低。

而越高的熱度,所會帶來的輿論反噬……

緣空法師並非是娛樂圈中的人,但他與太多的人接觸過,這些事情本質是無關於圈子,看的都是人心。

容璟雖是實力強悍,但未必沒有人對他心存不滿,這要是真被張華文算計到了……

緣空法師當即就想開口攔住張華文。

不過下一秒,他就見到容璟淡淡地朝他搖了下頭,看向張華文的目光凜冽如冰雪。

緣空法師心裏一驚,隨即便低下頭,輕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

趙天師與孫天師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張華文這一舉動對容璟、對他們特殊部門都算不上友好,看向張華文與張華武二人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一絲不喜。

但是那些住戶就沒有緣空法師他們想得那麽深了,對方將自身的利益與他們結合在了一起,一開始帶頭喊著要張華文退房退錢的住戶也忍不住半信半疑地問道:“你這話當真?”

要真能完美解決小區裏的問題,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別的不說,就說他們為了這套房子付出的精力,就不是簡單的退錢能夠彌補的。

在退房之後,他們還要重新找一個住的地方,還要重新去看新的房子,能夠將小區的風水重新修正回去,免去這些麻煩,自然是再好不過。

張華文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是心頭動搖了,當下裏便是微笑著開口道:“當然是真的了——是不是,容天師?”

他轉頭看向容璟,像是在詢問對方的把握,但實際上,卻是將住戶們放在他身上的註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容璟身上。

那些住戶中,這時也有人認出了容璟的身份。

一個長發姑娘站在人群中間,目光一下子落到不遠處的容璟身上,頓時捂著嘴小聲尖叫了下。

容璟……居然真的是容璟?!

他居然是真的天師嗎?!

姑娘其實不算是容璟的鐵桿粉絲,不過她考的編導系,平時為了多開拓自己的理論知識與實際,每出一部大火的電視劇和電影,她都會認真看過,順便記下筆記。

容璟之前的片子她並沒有看過,但最近的兩部《天師錄》和《誰是第三個人》,她卻是看過了最少三四遍的,對容璟這個在兩部電視劇中都占了極大戲份的角色演員,可謂是熟悉至極。

此時她一註意到容璟的那頭極其璀璨漂亮的銀發,自然是瞬間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不過也有些疑惑,真正註意到容璟的時候,對方的容貌比之視頻之中竟是更要俊美得多,若有似無的神秘矜貴的氣息繚繞在他身旁,無需多想,任何人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會忍不住將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但只聽張華文之前話裏的意思,容璟分明是一起過來的,可是他們在剛才的那段時間裏,好像都沒怎麽註意到對方的存在?

要是早知道這個小區的開發商請的天師是容璟……不好說是不是真的有用,但起碼不會這麽激動地上來圍毆對方了。

暗自搖了搖頭,長發姑娘將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的疑惑丟開,又眨著眼看向容璟。

對方似乎也註意到了她的目光,琥珀色的眸子猶如湖泊般清透沈靜,帶著一絲霜雪的冰冷,叫人忍不住屏息。

她本有心上去跟容璟要個簽名的,但對上對方的目光,一時間就想不起自己先前的打算了,呆呆地看著容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掠過,又掃了在場的住戶一眼。

略略點了點頭,容璟算是與這些住戶打過招呼,隨後便又淡淡地看向了張華文。

如冰雪徹骨。

張華文先前只覺得自己的算計萬無一失,此時才忽然回過神來——

他確實能靠著輿論讓容璟和特殊部門為整個京泰華府小區兜底,但他的公司下面,所擁有的項目可不止京泰華府小區這一個!

容璟和那幾個特殊部門的天師要是覺察到了他先前的意圖,那處理完這邊小區的風水問題之後,等待著他的,會是什麽……?

心頭一驚,張華文理智回籠,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下的事有多容易得罪這些人。

勉強笑了笑,他安撫下那些住戶,便又急匆匆地從包圍圈中脫身出來,走到容璟他們面前:“麻煩你們久等了,容天師。”

他的態度一下子又放到了最謙卑最順服的程度,讓人看了也不禁心頭疑惑,先前從他身上感受到的那絲算計,是否是他們的錯覺?

然而容璟輕輕地看他一眼,卻並未露出一絲一毫軟化的態度,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瞬間就讓張華文的整顆心臟,提到了最高處。

他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容璟和緣空法師他們繼續開口,只能殷切地將話題轉開,繼續帶著眾人往十八棟走去。

然而那些住戶雖說是對他說的找了大師過來修正風水一事信了七分,但到底是沒親眼見到,這時見他們一動,就也不遠不近地跟了上來。

張華文註意到他們的舉動:“容天師,他們——”

“無妨。”並不經常開口的容天師仍是語氣淡淡,“跟著也沒什麽。”

張華文聞言,也輕輕松了口氣。

畢竟這些人都是小區的住戶,張華文之前被他們圍毆了一頓,但冷靜下來,也還是要容忍著他們的舉動。

不過他也擔心這些住戶的行為會影響到容璟的發揮,此時見容璟本人不在意,走向十八棟的腳步頓時輕快了不少。

因為是在修建後期才另外加的樓棟,十八棟看起來比其他的樓棟都要矮一些,位置也是緊貼著小區外圍,距離小區門口有些遠。

不過也是因為這些劣勢,十八棟的價錢會低一點兒,購買京泰華府這個小區房子的住戶大部分都不是什麽富貴人,能用更低廉的價格尋到一個安身之所,在不少人看來也是值得的。

所以比起前面價格更高上三分一的樓棟,十八棟入住的住戶反而更多。

只是不過半個月就出了兩起命案,十八棟的住戶人人自危,現在他們走近這邊,同樣是感覺到了濃濃的一陣荒涼詭異的氣息。

容璟擡眸看了一眼,十八棟上陰煞之氣縈繞,比起前面所路過的其他樓棟,十八棟上所附著的陰煞之氣更重,隱約之間,還帶著幾分血氣。

容璟知道那絲絲血氣是因為喪生於十八棟中的那兩個受害者留下的,與這些血氣一同留在十八棟中的,還有那個借助了整個小區的風水缺陷布下替命大陣的人的氣息。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瞇了瞇,容璟的目光輕輕地、許久地落在這一棟看起來極為漂亮的仿洋樓設計的居民樓上。

緣空法師以及孫天師趙天師等人見狀,心頭微微一動,也是跟著沈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上去看看。”不知道過了多久,容璟終於開口道。

張華文本是想問一聲容璟接下來要做些什麽的,但聽到他的聲音,腳步卻是遲疑了一下。

“十八棟……一定要上去嗎?”

理論上來說,現在整個小區都處於危險當中,但那只是理論上,真正出過事的,還是只有十八棟。

張華文又不是那種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人,此時就有些退縮了。

一雙澄澈冰冷的漂亮眼眸看了過來。

容璟並未繼續開口,只靜靜地看著他。

張華文:“上,這就上!”

這樣說著,他咬咬牙,也當真第一個走了進去。

如雲似霧的陰煞之氣裹挾著血氣在他身上游走而過,留下一道道在容璟與緣空法師等人看來極為明顯的印記。

這些陰煞之氣並不致命,只會讓張華文與張華武二人虛弱倒黴一段時間,破財遇災罷了。

緣空法師靜靜地在他身上看過一眼,隨後輕念了句佛號,便緘默不言。

如果張華文與張華武二人之前沒做過什麽惡事,這些陰煞之氣頂多會在他們身上留下淡淡的一抹,就像容璟之前遇上的那個記者。

只可惜他們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自作主張多添了幾棟樓恰好擋住風水眼,就以之前的整個小區的布局來看,雖然風水不一定能稱得上極好,但也絕不會讓好好的一個小區淪為陰煞之氣聚集的大本營。

一切因他們而起,那兩個受害者的死也有著他們的一份因果。

此時隨著容璟的到來,這份因果,也終於分擔回到了他們的身上。

……不動聲色之間就能調動因果之力,即便只是一絲,卻也足夠令人讚嘆臣服了。

緣空法師緩緩垂下眼睛,心中對於容璟身份的猜測更深。

而張華文只覺得在自己踏入到十八棟樓道內的那一瞬間,一股陰冷潮濕的、帶著些許腥氣的空氣便擠壓了過來。

步伐忽然沈了一點。張華文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但他轉過頭和容璟對視了一眼,對方的神色極為平靜 甚至在他看過去的時候,也主動走入到了十八棟之中——

如果真的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就算容璟當真修為高深,想要護住自己,也該會有所動作了。

此時容璟雙手仍垂在身旁,看著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去十八樓。”容璟的視線只在張華文的臉上掃過一瞬,就收了回去。

電梯下來了。

張華文看著徑自走入到電梯轎廂之中的容璟還有緣空法師等人,到底還是咬牙,跟了進去。

而跟在他們後面的那些住戶,就有些猶豫了。

互相對視過一眼,在場的住戶中有幾個直性情的,就直接站了出來:“反正都到這裏了,我倒要跟著看看,那幾個大師是不是真有什麽辦法。”

他們這麽說著,竟也真的直接跟了上去。

電梯門緩緩關閉,淡藍色的顯示屏上數字不斷跳動。

十八樓到了。

進到十八樓,張華文能感覺到鼻尖上繚繞的腥氣似乎更濃了。

他下意識地擡起頭打量了一遍,只見兩個距離不遠的單元門前,還放著幾個來不及收起的花圈,銅質的大盆裏,還殘餘著沒有燃盡的紙衣。

一陣風吹過,揚起灰白色的紙灰,直接撲了張華文一身。

張華文猝不及防地吃了一臉的灰,胡亂地拍了一遍後,才發現在場的人裏只有自己和弟弟張華武身上被糊了一層紙灰,雖說這有他們兩個站在最前面的原因,但……

真的那麽巧合嗎?

心裏疑慮更多,張華文向來惜命,此時不動聲色,卻是往後錯開了幾步。

容璟的目光落在十八層中,自然也註意到了剛才的那陣風。

兩道淺淡的、幾乎看不清模樣的魂體就站在那兩個單元門前,身上的陰氣因為剛揚起一陣陰風,而稍微消散了些。

指尖動了動,容璟將十八層中漂浮著的,帶著血氣的陰煞之氣引到手中,然後輕輕地將其中的煞氣與血氣剝離,只留下一股極為純粹的陰氣,直接送入到那兩道魂體體內。

有了容璟送去的陰氣,那兩道陰魂的身形頓時清晰了許多。

只是他們的神色呆滯,腳上也帶著一圈淡淡的圈禁的痕跡,每當它們想要走出這裏時,這道痕跡就會將它們牽扯回去。

它們是替命的冤魂,是不屬於生死程序之中的存在。

在沒有找到下一個人替代它們留在這裏時,它們永遠也離不開十八棟,離不開這套它們傾盡了所有積蓄、滿懷期待買下的房子。

心頭忽然有些沈,容璟垂了垂眸,還是走過去,指尖靈光閃動,將那道圈禁的痕跡緩緩抹去。

天邊響起了翻滾的沈悶的雷聲。

容璟神色鎮定,身上的每一處卻都處於警惕之中。

然而他等了一會兒,來自天道的懲罰還是沒有落下來。

難得有些驚訝。

容璟眉梢微動,最終還是將手上的術法散去了。

將那兩道陰魂送入輪回,容璟才轉頭看向張華文:“把彩玉金魚和羊脂玉缸拿過來。”

終於要做正事了!

說實話,容璟一路上都這麽不緊不慢的,張華文心裏其實已經有點兒嘀咕了,但對方執意要來十八棟十八樓這裏也沒錯,畢竟真正出事的,也只是這個樓層的住戶。

忙不疊地讓張華武將彩玉金魚和羊脂玉缸都拿過去,張華文仔細地盯著容璟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

修長白皙的指尖像是用最上乘的玉料雕琢而成的,落到瑩潤清透的羊脂玉缸之上時,一時間竟讓人有些分不清,到底誰更精致無暇、更似美玉一些。

張華文看著,一時失神。

然而容璟並不理會他的想法,將羊脂玉缸拿出來之後那對稍顯古樸的彩玉金魚也被他從箱子中取了出來。

一道靈動的氣息隱約散開,引得四周彌漫著的陰煞之氣也不由得盤旋游弋了起來,空氣忽然一松。

如果說之前整個十八棟十八樓乃至整個小區,給人的感覺就是“凝滯”二字的話,那麽在容璟取出這兩件玉器的時候,整個小區的氣息自十八棟起,都緩緩游動了起來。

張華文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這絲微妙的不同。

他有些震驚地看向容璟,心想,原來對方之前竟然真的沒有在誆騙他,這兩件東西,說不定真能解決整個小區的風水問題!

緣空法師與孫天師等人也在看著容璟的動作。

他們都是天師,眼界比起張華文等人,自然要看得更深一層。

彩玉金魚在大昭朝時期經常有天師使用,但要用它將幾乎成為陰煞之地的風水扭轉過來,這樣的事他們從未聽聞過。

——容璟,接下來到底會怎麽做呢?

很快,他們就知道了答案。

尋常人看不見的、璀璨的金光與容璟手中浮現出來,一片玄妙無比的符文自容璟的指尖流瀉而出,不過瞬息之間,就飛入到小區的每一個角落之內。

淡淡的金線連接在一處,整個小區的格局頓時一覽無餘。

玄武垂首,護佑四方。

本是龜息藏福之地,但張華文後面加建的這幾棟居民樓,剛好落在玄武的脖子之上。

要害被桎梏,玄武如何安眠?

好好的一個安穩之局就這麽直接被打破,孫天師等人這時也總算知道了這個京泰華府小區內為什麽會積攢下這麽多陰煞之氣——

除了風水不洩滯留在小區裏的煞氣之外,更多的,恐怕是玄武被桎梏了要害之後散發出來的怨氣。

不過這個小區的風水局隱藏得也確實是深了些,如果不是容璟用出的這一手段,他們恐怕也是一時看不出來。

孫天師之前就是只看出了這裏是龜眠之地,但此時容璟用金線所繪出的風水局中,那只垂首的烏龜,身上卻是還纏著一道黑痕,正是玄武的另一化身。

屏息以待。

知道了風水局因何被毀,但要怎麽不觸及這幾棟居民樓而化解其中的風水問題,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張華文與張華武並非玄學界之人,此時也看不到空中所浮現的玄武龜息之圖。

但他註意到一旁緣空法師等人的神色,心裏“咯噔”一聲,也沒敢開口打擾容璟。

玉器的碰撞聲傳來。

容璟將那對彩玉金魚拿在了手中。

彩玉金魚,顧名思義,是用色彩斑斕的玉石所雕琢而成的魚兒的模樣。

尋常的彩玉金魚一般最少有三個顏色,張華文這次找來的彩玉金魚卻是有五個。

這說明這對彩玉金魚上所攜帶著的氣息正是五行之氣,容璟指尖在上面輕輕擦過,純粹濃郁的靈氣瞬間將裏面的五行之氣盡數激發了出來。

玄武被鎖,是為困局。

而彩玉金魚為五行之化身,氣息靈動活躍,剛好作為引子,將鎖住玄武的煞氣牽制引開。

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中,容璟垂下眸,卻是揚起手,將手中的那對彩玉金魚朝空中拋去。

張華文見狀,表情一瞬間凝固:“容天師——”

你這是在做什麽!

還沒等他將整句話說完,玉器落地的聲音遲遲沒有傳來,擡起頭,那對彩玉金魚正違反了地心引力般地在空中懸浮著,隨著容璟的目光看去,慢慢地、慢慢地游動了起來。

一開始只是僵硬地平移著移動,最後就化成了活潑地、肆意地、仿佛真的金魚般的游弋嬉戲。

“這……這是怎麽回事?”

這怎麽可能?

張華文的這句話,也是緊跟著上來的那幾個住戶想問的。

他們不過是想盯著這些天師是不是真有本事解決小區內的風水問題而已,卻沒想到對方不僅真有本事,本事居然還大到了這樣的地步——

十八層的走廊空蕩蕩的,明媚的陽光從窗戶中映照下來,能夠照出那兩條玉質的金魚下一片光影,完全沒有別的東西支撐。

這樣的場景,是真實存在的嗎?

這樣的事,真的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嗎?

之前想著跟容璟要個簽名的長發姑娘也在上樓的人之中,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違反了一切常理的一幕,腦海中唯餘下一個念頭,那就是:

媽媽,我搞演員搞到真的天師了。

由符文金線織成的風水局看起來脆弱卻柔韌。

彩色的玉質金魚游入其中,一點兒一點兒地,牽扯著上面的桎梏。

凝滯的煞氣隨著彩玉金魚的游動而緩緩流動了起來,一道新的風水眼,似乎即將形成。

孫天師與趙天師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他們從未想過,煞氣的破局之法,竟然還有這樣一種!

用符文將整個小區的風水都聯系到了一起,金線所凝出的圖案既是表面意義上的風水圖,也是實際上的、整個小區的風水顯化。

難怪他要到十八棟十八層這裏。

只因為這裏,剛好就是整個玄武安眠的最高點,也是整個風水局的陣眼之所在。

風起了。

來自十八樓上的風猛烈,吹得一旁的窗戶“啪啪”作響。

那對彩玉金魚安然地游弋於風水局之中,每一次擺尾、每一次調轉身形,都牽動著十八棟內乃至整個小區內的煞氣移動、消融。

長發姑娘這段時間都住在小區之中,此時感受也是最深。

就在不久之前,她感覺到的小區中的空氣還是陰冷的、沈滯的,帶著一種讓人提不起勁卻又十分焦躁的味道。

而此時隨著那對違反了常理在空中游弋的金魚的動作,她恍惚間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似乎開始流動了起來。

潺潺的水聲在耳邊響起,和著風的低吟。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

所有人都盯著那對彩玉金魚和容璟的動作。

直到整個小區之中的煞氣終於通過彩玉金魚的引導四散消融了出去,“啪嗒”的一聲輕響,容璟終於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跟著他的動作擡了下頭,動作看起來十分整齊,甚至是整齊得有些好笑了。

但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註意這些。

他們看著容璟伸出了手,修長的漂亮的手掌在陽光下仿佛蘊著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不,那就是一層淡金色的靈力。

緣空法師深知容璟修為之深,但也從未想到過,他居然是能將整個小區的風水局直接顯化,隨手修改。

玄武睜開了眼睛。

十八棟恰好位於它的脖子之上,容璟此時卻是強勢地將玄武的身軀往外挪了幾分。

沒有了壓制的脖子高高仰起,風聲再次呼嘯而過。

長發姑娘只覺得好像有什麽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東西陡然變了,她呆呆地看著容璟又拿起旁邊放著的羊脂玉缸,直接拋出了窗外。

沒有直接落下去,微風輕輕托著那個瑩潤的、氣息中正平和的羊脂玉缸,緩緩沒入到了玄武的口中。

新的風水眼,由此落成。

身上所沾染著的陰煞之氣散去,長發姑娘呢喃道:“好帥……”

容璟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足以鎮壓底下那只玄武的位置上,雖然他看著沒有花費多大力氣,但只看空中那游弋靈動的彩玉金魚,還有奇異地、消失在窗外的羊脂玉缸,眾人一點兒也不敢小瞧他的實力。

相反,就算是張華文,心裏不由得發出了與長發姑娘一樣的感嘆。

……確實是很帥。

隨著新的風水眼形成,空中的那對彩玉金魚游動的速度也開始慢了下來。

容璟上前將它們收到手裏,張華文看了一眼,卻問:“容天師,這對彩玉金魚……”

好歹也是兩三百萬買的呢,接下來要是不需要繼續用到的話,他還能拿去倒手挽回些損失。

不過這事到底也看容璟的意思,經過剛剛那完全違反了常理的一幕,張華文現在跟容璟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地放得更謙卑了。

容璟看了他一眼,道:“選個陽光好點的時候,埋到十八棟下面。”

張華文心裏糾結了下,也還是不敢賭,讓張華武過去接住那對彩玉金魚,就笑著應道:“好的好的,容天師,都聽您的。”

“嗯。”容璟也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等他們說完話,一旁的緣空法師等人才走過來。

“阿彌陀佛,容天師的修為果然深不可測。”

緣空法師這話並非是諷刺,而是發自內心的心悅誠服。

孫天師與趙天師眼中也浮現出了一絲壓不住的熱切。

一定要爭取到進入天元宗修習的名額!

一定要成為對方的弟子!

如果說之前他們對容璟的實力還有著疑慮,那麽見識過對方徒手修改風水局之後,他們就再沒有一絲不服了。

心中剩下的最後的信念,就是一定要進到天元宗裏,跟隨容璟修習更多的玄學之術!

只是他們在這次行動中的表現實在也說不上好,大部分棘手的事情都由容璟出手了,卻是顯得他們沒啥用處。

皺了皺眉頭,孫天師與趙天師心中更加堅決,一定要找到那個借助小區風水施展了替命陣的人,為這件事劃上完美的句號。

容璟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

其實這件事還有著另一個解決的辦法,並不需要動用到彩玉金魚,也不需要羊脂玉缸。

只要靈力足夠,在將整個小區的風水局用金線牽連顯化出來之後,就完全可以直接上手,以靈力勾連天地,將阻礙整個風水局的障礙清除。

不過是一個小區的煞氣罷了,如果容璟直接出手,也不是不能將這些煞氣全部凈化完全。

他只是有些不想為張華文二人省錢罷了。

擡了擡眸,容璟順著緣空法師的視線往張華文與張華武二人身上看了一眼,卻是誰也沒有開口提醒二人——

他們身上煞氣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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